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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跑步到后半程的时候,祝矜已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,她站在路边不动,坚决不再跑步,而要等公交。
    行百里者半九十,说的就是她这种人。
    邬淮清嘲弄了她两句,祝矜板着脸不说话。
    忽然,他在她面前弯下腰。
    她愣住,不确定地问:“什么意思?”
    “上来。”他说。
    邬淮清穿着白色的运动服,领口有些湿,尽管如此,整个人仍旧是清清爽爽的模样,皮肤白皙干净,被阳光照得透亮。
    祝矜站在原地,三秒钟后,胳膊搭在他肩上,双手在他脖子前边交叉,顺势趴在了他的背上。
    她哼了一声。
    邬淮清一个起身,她也跟着升高,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,一个身高两米的人的世界,头还碰到了上边的树枝。
    以前不是没有人背过祝矜,祝思俭背过她,祝羲泽背过她,大伯、爷爷都背过她,但那都是在小时候。
    祝矜看着邬淮清的头发,他的头发很短,被太阳晒得毛绒绒,她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,就像是在揉自己床上的毛绒玩具。
    “别闹。”邬淮清说。
    闻言,她更用力地揉了一把,把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,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。
    邬淮清无奈地叹了口气,他的叹气声飘散在空中,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宠溺。
    其实,他根本没有想到,祝矜今天真的会和他一起出来。
    更没想到,她会让自己背她。
    一路上,他们碰到了好多人,路人纷纷看向他们,而他们两人谁也没在意旁人的目光。
    祝矜在他背上看着路旁的风光,仔细品味着这座生她、养她,但她中途离开了四年的城市。
    邬淮清忽然声音闷闷的,说:“您能别一直动来动去了吗?”
    “啊?”
    邬淮清:“又故意点火?”
    祝矜愣了一下,然后反应过来,低头看了看自己贴在他背上的胸……
    “流氓,你是不每天都想这个。”她声音愤愤的,在他背上捶了一下。
    他“呵”了一声,驳道:“不然想什么,想‘饱暖思淫.欲’吗?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这有什么区别吗?!
    这个时间点儿,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,祝矜被他背着,一直到了公园门口。
    虽然是暑假,但因为今天是工作日,北海公园里的人倒是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多。
    细算起来,祝矜快要有十年没来过这儿了。
    她记得上小学的时候,每年少先队员队日时,学校就会组织他们来北海公园划船。那会儿一群小屁孩儿坐在船上,唱着“让我们荡起双桨,小船儿……”,是最快乐不过的时光了。
    外地旅客来北京,故宫、天\安\门、长城,那是必去的地儿,南锣鼓巷、什刹海,也是要走一走的,如果十一国庆来,肯定还会去香山看看红叶。
    但北海公园,倒不是人人都会来。
    祝矜问:“你来过这里吗?”
    邬淮清小学可不是在这里上的,以他那忙着赚钱的性子,她还真有点儿拿不准他来过没来过这里。
    “没。”他说。
    果不其然,祝矜在心中想。
    “小时候来北京旅游,其实是到了北海公园门口的,不过那会儿我妹闹着想吃哈根达斯,于是我们便走了。”邬淮清忽然补充。
    祝矜愣住,这还是重逢后第一次,听他提起妹妹。
    “快到她生日了吧。”她呆呆地说。
    “嗯。”邬淮清点点头,不仅是生日,另一个日子也快到了。
    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。
    祝矜那点儿好心情忽然被打碎,掉在在地上,眼前是成片成片的荷花,开得正盛,她却察觉不到。
    两人在公园里走着。
    忽然,邬淮清抬起头,看到九龙壁那头的路宝。
    他愣了愣,本想就这样吧,站在原地不动,可看到她的表情,还是叹口气,去了别处。
    祝矜正愣着,要问“你去哪儿呀”,就先听到一声——“浓浓”。
    她惊诧地抬起头,转而弯起唇,冲远处招了招手,“路宝。”
    跟在路宝一旁的,还有张菁,他们两人笑着走了过来。
    九龙壁这儿拍照的人很多,于是三个人去了人少的树荫下。
    “你不是在广西吗?”
    路宝挠了挠头:“昨天回来的,想着今儿在群里告诉你们。”
    他说完,傻笑着看了眼旁边的张菁,有种被抓包的样子。
    张菁倒是神色很正常,问祝矜,今儿怎么想来公园了。
    “这不是这两天也没去上班,就想着跑跑步锻炼一下,顺道来这儿看看。”她边说着,目光边向邬淮清离开的方向望去。
    他正在另一旁的树下,静静地看着他们,祝矜隔着乱飞的人头,瞪他。
    又想到是自己说两人的关系就应该在地下,况且,他们俩现在还没说清,的确也不能突然让他们这群朋友知道,那还了得?
    但她心里就是不得劲儿,憋着口闷气。
    路宝“呦呵”一声:“你们这不错,宁小轩最近也休年假不上班,你这也不上班,都挺巴适。”
    祝矜笑起来,“不是去广西了吗,咋还学了四川话?”
    张菁也跟着笑起来:“你还不知道他,就是个语言小天才。”
    祝矜看到路宝的脸红了一下,打趣道:“那我要不先去别处,你俩接着逛?”
    张菁连忙说:“你走什么呀,我都好久没见你了,我跟他逛才没意思,你今儿不能走,得陪着我。”
    祝矜被她拉着,笑了笑,三个人一起往前走,说是去坐船。
    一路上,基本都是路宝在说话,张菁偶尔插几句话,她忍不住用余光去打量祝矜,心中想着什么。
    其实张菁以前不叫张菁,叫“张晶”,后来她嫌名字太土,就自己去改成了现在这个。
    路宝那会儿还说:“哪儿土了,我觉得挺好听的呀,亮晶晶。再说,我叫路宝,这是不是更土?”
    姜希靓一直不太喜欢张菁,从上学那会儿见过几次就不喜欢。
    私下里跟祝矜吐槽:“改什么名呢,改了名就高贵了吗?‘菁’——还不是韭菜的意思,我看改成‘张精’挺好,学人精。”
    “人家哪儿学人精了?学谁了?”
    “祝浓浓你傻呀,她总是学你你没发现?连语气词都学。”
    “啊?”祝矜当时皱着眉,不可置信地说,“你多想了吧。”
    “傻。”姜希靓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。
    不过她是那种特别人精的人,即使不喜欢,也不会表现在脸上。
    就是现在,绿游塔和张菁的公司还有过合作,这个项目最开始还是张菁负责的呢。
    用姜希靓的话来讲,有钱不赚白不赚,管他是张菁还是王菁还是李菁。
    坐船的人倒是不少,买票的地方还排起了队,路宝忽然笑起来,指了指前边,对她俩说:“看那是谁,今儿真行,都让我给碰上了!”
    路宝走过去,一巴掌排在邬淮清的背上:“清子!”
    邬淮清回过头来,脸上倒是没太明显的反应,只笑着说:“回来了?”
    “是,你一个人?”他边说着,边四处瞅着,想找到那个和邬淮清一起来坐船的人。
    “瞅什么呢,就我一个。”
    “巧了!”路宝拍了拍手,“浓浓今儿也来了,也是独一个儿。”
    他咽了半句话没说——“要不你俩凑个对儿?”
    这要是换了别人,他这半句话肯定吐出来,只是面对的是邬淮清,以他和祝矜的关系,这话便不能说。
    张菁看了看邬淮清,又看了看祝矜,若思所思地在原地站了会儿,然后走过去,和邬淮清打招呼:“淮清哥。”
    她笑起来很甜,很邻家。
    “嗯。”邬淮清点点头,眼底余光却一直看向那边,那个无聊地来回拉运动衫上拉链的小姑娘。
    见他们三人寒暄完,祝矜走过来,也没打招呼,只说:“正好咱四人坐一条船吧。”
    路宝拍手叫好,指了指那边的小黄鸭,说:“坐那个,可爱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最后,四个人坐上一只超级萌的小黄鸭,路宝在最前边开船,留下他们三个在后边座位上。
    自然而然地,祝矜和张菁坐在一边儿,邬淮清坐在他们对面。
    气氛不明就里地尴尬起来。
    祝矜和邬淮清照常沉默,唯有张菁在他俩之间,和谁都能聊上两句——
    虽然如此,他们三个人的话,都不及路宝一个人的多。
    路宝讲了很多他在广西扶贫调研的工作,这几个月下来,他被晒黑了很多,整个人也肉眼可见地变瘦,看起来更结实了。
    湖面上船只很多,花花绿绿,小黄鸭无疑是今年最流行的,占据了最大面积的湖面,不少人还提前准备了咖啡和简餐,摆在船里的小桌板上拍照,跟出来野餐似的。
    祝矜早上来时,因为要跑步,除了人和手机,什么都没带,准备一路上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现买,路宝他们也是。
    于是他们四个便干巴巴地坐在船上。
    湖面上波光粼粼,远处小山重叠,景色非常好。
    忽然,路宝开口:“你们干坐着干嘛呢?晶晶,给我拍张照,你们也拍呀,到时候咱们四个发个圈儿,让他们嫉妒。”
    “晶晶”是张菁的小名,路宝叫惯了,因此尽管她改了名儿,他也没改口。
    “哦。”张菁听他胡扯着,从座位上坐起来。
    祝矜也从椅子上坐起来,像是要活动活动身子,走到船尾,眺望着湖面。
    片刻之后,邬淮清感觉自己垂在腿上的手心,被人挠了一下。
    他抬起头,只见那人站在船尾,仍旧看着船外,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,然而唇角的坏笑早已经泄露了她。
    邬淮清也勾起唇。
    她又挠了他一下,这次是直接挠的他的腿。
    前边两人在聊哪个角度照最好看,后边祝矜的手已经在他大腿上一寸一寸地前进着。
    暧昧在空气氤氲着,伴着湖面上跳跃的光波一起闪烁。
    在她的手要到达危险境地时,邬淮清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,他侧了侧身,祝矜也默契地靠近了他,他用半个身子挡住他俩交缠在一起的手掌。
    邬淮清摩挲着她的几根指头,还总是在她手指与掌心交接的地方停留一会儿,绕着圈儿,还把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。
    忽然,他们听到前边路宝说——“来,咱们四个一起照一张。”
    祝矜飞快地松开他的手,却发现他顿了顿,挣着不放,也就是在张菁要回过头的前一瞬,才慢条斯理地松开。
    她情不自禁地咳嗽了两声。
    张菁回过头的那瞬,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邬淮清身前闪过,她还看到他唇边挂着抹不同寻常的笑,那笑很暧昧也有些痞,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。
    她回过神,笑笑:“浓浓,淮清哥,你们俩过前边来,咱们四个一起拍张照。”
    “好。”他俩异口同声地应着,说完,还看了看对方。
    邬淮清瞥到她耳朵上的一抹红,温声笑道:“你是热吗,耳朵那么红?”
    路宝闻言也回过头来,看了她一眼,祝矜默不作声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,对上几个人的视线,才说:“哦,今儿本来就挺热的,你们难道不热?”
    邬淮清摇摇头,“不热。”
    他看着她,眼睛很亮,带着调笑的意味。
    “可不是你不热,坐着当然不热,我这汗都留下来了。”路宝说,“邬淮清,拍完照换你开。”
    邬淮清食指敲着前边的小桌板,又摇了摇头,说:“不。”
    “你丫混球儿。”路宝笑骂道,“是男人不?不过你要是把我当船夫,一会儿下了船就给我钱。”
    邬淮清看了看祝矜,只见她安安静静地站在张菁身旁,他笑着说:“废话还挺多。”
    张菁调好了相机的角度。
    “我其实是为你好,你这冷冰冰性子,跟她俩坐一起,多尬。”路宝边拍照,边碎碎念。
    张菁白了他一眼:“拍照呢,先别说话。”
    “哦。”他立马闭上嘴。
    等拍完后,他听到邬淮清在一旁慢悠悠地说:“谁说尬了,挺好。”
    祝矜察觉到邬淮清说这话时,在盯着自己,炽热的视线,让人无法忽视。
    她轻咳了一声,却没抬头,目光停留在张菁的手机上,看着那张照片,耳朵却更烫了。
    张菁坐回椅子上,把照片一一发给他们,然后先发了条朋友圈,配文“北海公园里见到好朋友,开心~”。
    祝矜坐在她旁边端详了会儿自己手机上的照片,照片中路宝在最前边,握着方向盘,张菁在他身侧,给他头上比了个搞怪的兔耳朵,而祝矜和邬淮清,站在他俩后边,他们脸上带着敷衍的笑,彼此胳膊之间还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。
    没有人知道,从照片上也没人能看出来——
    在照片拍摄的那一秒,邬淮清忽然伸手,搭在了她的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