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趣阁 > 都市小说 > 月亮淋了雨 > 橘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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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风一吹,古树枝头的积雪飘落,洋洋洒洒回旋在空中,然后落到火红的缎面上。
    祝矜回头的一刹那,姜希靓正拿着相机,“咔擦”一声,把这一幕摄入镜头。
    茫茫白雪中,火红色的一抹倩影。恰恰好好的一瞬间,美得简直不像话。
    祝矜刚和邬淮清聊完天,眼下看到姜希靓向她这儿走过来,莫名有些心虚。
    “看这张,我抓拍的,是不特好看?”姜希靓把相机里刚拍的照片找出来给她看,炫耀似的说道。
    祝矜把视线从照片上移开,对她说:“靓,邬淮清刚夸你们店的圣诞新品很好吃。”
    “是吗?”姜希靓有些惊喜。开餐厅的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他们饭做得好吃。
    她说:“得,看来是我误会了,没想到你男人还挺大方,我以为他会记仇呢。”
    “哪儿能?”祝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。
    心里却暗想,你没误会,你猜得真准。
    两个人在故宫里逛了一上午,拍了许多张照片,算是拍了一套以雪天故宫为主题的闺蜜照。
    出来的时候,已经是下午两点多。
    祝矜和姜希靓去了附近的烤鸭店吃烤鸭。
    巧的是,在烤鸭店里,两人碰到了唐愈的初恋女友。
    还是祝矜先认出来的,她虽然没当面见过冷明月,但看过她的照片。
    冷明月长了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,很像三十年代挂历上的上海女影星,眉目都非常有味道。见到真人后,祝矜只觉更加惊艳。
    难怪唐愈当初能那么念念不忘。
    此刻,冷明月那桌儿还坐着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,看起来都很年轻。
    “看谁呢?”姜希靓顺着她的视线望去,问。
    她抬起下巴冲她示意了一下,说:“那边最漂亮的那个,是唐愈前女友。”
    说完,旁边人也没什么反应。
    祝矜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姜希靓,只见她扫过去一眼,然后淡淡地“哦”了声,随即便兴趣索然地移开视线。
    祝矜惊讶道:“你以前见过?”
    “没呀,你不是说他前女友在澳洲嘛,我打哪儿见?”
    “那这不像你呀,我们京沪八卦小天后,怎么一点儿都不好奇?”
    姜希靓白了她一眼,开着玩笑说道:“我好奇什么?那是唐愈的前女友,又不是你的前女友,要是祝浓浓哪天有了前女友,我可好奇了。”
    “走吧。”说着,她拉着祝矜去找座儿。
    正好窗边有一桌的人吃完了,侍应生把她们带到那里。
    祝矜跟着姜希靓往前走,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。
    对于八卦,姜希靓向来是既有敏锐度又有热情,少见她这么不感兴趣的时候。
    不过转念一想,唐愈和冷明月是高中在一起的,大学异国恋,后来分手。
    姜希靓和岑川也是高中在一起,大学异国恋的。
    祝矜琢磨着,姜希靓可能是因为看到了冷明月,又想起了她和岑川的事情。
    她暗恼自己多嘴。
    于是接下来吃烤鸭的时候,谁也不再提及冷明月。
    谁知吃到了一半,桌子忽然被人敲了敲。
    祝矜下意识抬起头,只见是冷明月来到了她们桌前,问道:“你好,外边那辆沃尔沃是你们的吗,可以挪一下车吗?”
    很好听的声音,语速虽然有些快,但听起来很温柔。
    她穿了件白色的羊毛大衣,里边是件巴宝莉的裙子,离得近,祝矜这才看清,北京这么冷的天,她竟然还光着腿。
    以前祝矜上大学的时候,不少本地姑娘,冬天都光腿穿裙子。
    最开始她走在街上,单纯以为人家的丝袜比较合身。
    后来,见到一学姐,聊天时她问学姐穿的是什么光腿神器,为什么看起来如此逼真。
    那学姐听完后便哈哈大笑,告诉她,光腿就是最好的光腿神器。
    从小一到冬天就被张澜嘱咐穿秋裤穿毛线裤的祝矜当时便愣住了,怎么也没想过大家会这么勇猛。
    在她看来,上海的冬天一点儿都不暖和。北方起码室内有暖气,在南方她冬天敲电脑写作业时,手指都要被冻僵了。
    后来某天早上,在好奇心的驱使下,祝矜也光腿穿毛呢裙试了一次。
    谁知——好巧不巧,那天正好赶上张澜来上海开会。
    见面后,张澜盯着她冻得发紫的嘴唇,皱着眉问:“你爸最近没给你钱吗?”
    “啊,什么钱?”祝思俭经常给她发大红包,但祝矜不知道张澜为什么这样问,还以为是爸爸藏了什么小金库,张澜在旁敲侧击打听。
    “那你怎么穷到连条裤子都买不起的份上了?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那天见面的后半场,张澜把祝矜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狠狠教育了一顿。
    什么冬天衣服穿得少就会长胖,什么人受冻做事儿就没底气等等,要不是祝矜提醒她,说快到会议时间了,张澜估计能“教育”她一直到晚上。
    后来这事儿不知怎的,还被家里其他人给知道了。
    祝羲泽给她发了个红包,让她多买件衣服,祝矜爽快地收下了红包,但是回复了他一串省略号,以表示自己还没有穷困潦倒到连件衣服都买不起。
    当时奶奶还没有去世,也给她打来电话,说女孩子家不能受寒,让她在外边一定要记得保暖。
    那通电话打完后过了没多久,奶奶还给她寄了自己亲手织的毛线裤。
    自此之后,祝矜都乖乖地好好穿衣服。
    那条毛线裤,也被她珍藏进了衣柜里,后来一直舍不得穿。
    此刻,在下过雪后的北方,祝矜乍然见到这样的穿着,还有些不习惯。
    姜希靓放下筷子,从包里从取出车钥匙,点点头说:“行。”
    “我跟你一起去?”
    “你看着包,我去一趟就行。”说着,姜希靓和冷明月走了出去。
    祝矜原本打算坐这儿等姜希靓,可不知为什么,看着她们两人的背影,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诡异的直觉。
    她连忙和侍应生说了声不要撤桌子,随后便拿上两人的包,小跑几步跟了出去。
    姜希靓见她出来,抬了抬下巴,随后便上了车。
    说实话,她们的车停得挺正的。
    用邬淮清的话来说,要是后边的车开不出去,那就是他们的技术不行。
    但大冷天的,地上滑,容易出事儿。
    谁也不想自己的车被撞上,能让一点儿是一点儿。
    祝矜站在檐下,廊檐上有冰棱柱,还有融化的雪水在往下滴。
    她往一边闪了闪身子,冷明月也站在一旁,似乎很冷,抱着胳膊不由自主打起哆嗦。
    祝矜忍不住开口,说:“你要不先上车?”
    冷明月没接话,瞄了她一眼,片刻后,才说:“你是姓祝吗?”
    “你认识我?”
    “刚觉得面熟,现在想了起来。”冷明月从刚刚祝矜和姜希靓进店,便注意到了她俩,原因是和她一起吃饭的那两个男人,先注意到了她俩,谈论了起来。
    当时冷明月觉得面熟,但她见过的人太多,没想起是谁。
    后来上网翻了翻唐愈的相册,才确定。
    “唐愈现在还好吗?”她问。
    祝矜没料到她会主动提起唐愈,蹙了蹙眉,说:“挺好的。”
    “她现在是唐愈的女朋友吗?”她接着问。
    “谁?”祝矜惊讶道。
    “你这个朋友。”
    “不是呀。”祝矜见她指希靓,不可置信地笑道,“你为什么这么问?”
    “哦,那就是我猜错了,我看唐愈微博上发过他俩一起玩的照片,还以为是。”冷明月若无其事地说道。
    祝矜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照片。
    但这个态度着实是让她觉得有几分佩服,她不知道冷明月为什么能如此坦然地聊起唐愈,现在还去看他的微博。
    他们以前的纠葛,像是完全没发生过似的。
    接下来,两人同时沉默。
    姜希靓挪好了车,走过来,“大冷天儿的,出来干嘛?走,赶紧回去喝鸭汤。”
    冷明月没再和她俩说什么,只点了点头,便上了另一辆车。
    一进店里,扑面而来一阵暖意。
    祝矜拿出手机,下载了个微博。
    姜希靓看到后,问:“怎么连微博都没了?”
    “考研人,不配有任何娱乐。”前段时间,她手机里的APP几乎都被清空,后来考完了,也忘了再下回来。
    祝矜登录账号后,点进唐愈的微博看了看。
    果不其然,有一条发的是九宫格,其中不仅有几张他单独的照片,还有好几张是他和姜希靓的合照。
    “你俩这是什么时候拍的?”她问。
    姜希靓瞅了眼,淡声说:“就上次他来北京。”
    祝矜记得唐愈秋天的时候来过一次,还问她要了姜希靓家老房子的地址。
    不过那次她没顾上和他见面。
    此刻,种种迹象联结在一起,祝矜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,她笑起来,问:“靓靓,你不会和唐愈——”
    话还没说完,姜希靓便坐直身子,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,说:“打住,我和他绝对不可能。”
    祝矜的笑容更浓了,狡黠地说道:“你看看,我还什么都没说呢,你急什么?我是问,你不会和唐愈去鲁丝丝新开的那个美术馆了吧?”
    姜希靓闻言愣住,半晌,“嗯”了声,给她指指照片,低头说道:“这两张就是在那儿拍的,展览的水平还挺高。你别说,鲁丝丝在网上人不行,但人家也是正经央美毕业的……”
    说着,她讲起了画展上的事情。
    祝矜看着她使劲儿转移话题的模样,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,只觉得神奇。
    下午的时候,两个人去逛街。
    祝矜添置了很多冬天用的东西,还有一些小玩意儿。
    在一家专卖蜡烛的香氛店里,她买了新的蜡烛,还有一个很小巧的香薰炉。
    香薰炉的样式是一座木头小房子,很像《龙猫》里他们住的房子,配套的小蜡烛是木质香,味道很淡,但燃烧时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。
    据导购说,再给香薰炉上放几片橘皮,整间屋子都会弥散着清新的橘子香气。
    这个说法一下子吸引了祝矜和姜希靓,两人各买了一件。
    祝矜还给自己和邬淮清买了同款不同号码的皮质手套,摸起来非常光滑柔软。
    晚上,两人满载而归。
    姜希靓送祝矜回安和公馆,到了楼下的时候,见她东西那么多,调侃道:“你老公在吗?要不叫他下来帮你拿?”
    祝矜脸一红,驳道:“还不是老公呢,你别瞎叫。”
    “迟早的事儿,对了,我的那本菜谱是不还在你那儿呢?”姜希靓想起来,之前祝矜跟她借过一本很难得的菜谱,她最近要用。
    “是,看了半天,什么都没学会。”
    姜希靓笑着白了她一眼:“我最近要用,我帮你把东西拿上去吧,顺便取一下我的菜谱。”
    说着,两人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下车进了电梯。
    到家后,邬淮清听到声音,从书房里走了出来,见到姜希靓时,他象征性地点了点头。
    “你坐,我去给你取。”说着,祝矜去了里边。
    姜希靓一见邬淮清,想起他白天的夸赞,礼貌地问道:“你喜欢吃和牛?”
    “什么和牛?”
    “就今天中午浓浓给你点的圣诞新款,里边主材料不就是和牛吗?”
    邬淮清听后,笑道:“谁说我喜欢吃了?”
    “还有谁,祝浓浓呗。”姜希靓想也没想地接话。
    祝矜拿着菜谱走出来时,还没到客厅,便听到邬淮清说——
    “抱歉,我可能对你们家的菜过敏,吃了总是难受,所以今天没吃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祝矜走出来,把菜谱递给希靓,然后转过身狠狠地瞪了邬淮清一眼。
    邬淮清没料到她这么快就出来了,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。
    姜希靓拿上菜谱,冲她哼哼笑了两声,然后便走了。
    不一会儿,祝矜收到一条微信。
    希靓不吃姜:【浓宝儿,我觉得,你答应某人求婚答应得有点儿草率!!】
    “邬淮清——!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第二天,日本的分公司出了点儿状况,邬淮清需要临时赶去日本。
    祝矜送他去机场时,有点儿遗憾地说道:“不能一起跨年了。”
    “还有四天,我争取赶回来。”他拍了拍她的肩,此刻事情还没有解决,也不能打包票。
    机场里人来人往,到处都是分别的场景。
    在此之前,祝矜几乎没有来机场送过他。
    这是第一次,竟然还有点儿感伤。
    “你要是不能回来,我就和别人一起跨年了。”她慢吞吞地说。
    “和谁?”邬淮清警觉地问道。
    “希靓、唐愈、蒋文珊……”
    他乐了,说:“得了,人蒋文珊得陪老公,希靓和唐愈,你不是说他俩有问题吗,那人家想带你?”
    这样一说,好像也是,祝矜蹙着眉,故意说道:“那我就去找别的帅哥!”
    “祝浓浓,胆儿挺肥的?”邬淮清闻言笑起来,音调却变得严肃,从后边捏住她的脖子。
    他的助理还有其他下属在旁边等着,祝矜有些不好意思,不想再拖着大家的时间,于是摆了摆手,说:“走吧,注意安全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要分开的时候,邬淮清忽然又把她抱进怀里,在她唇上亲了一下,说道:“放心吧,我一定赶回来陪你跨年。”
    祝矜的整颗心瞬时都软了下来,她偎在他胸前,说道:“没事的,我就是随便说说。”
    临近新年,商铺、街道,到处都张灯结彩,一片热闹的氛围。
    这几天,邬淮清不在,祝矜大多时间和蒋文珊凑在一起,磨店铺的设计图纸,前前后后改了好几版,也没确定下来。
    三十一号这天。
    电视上播放着跨年晚会的预告片花,傍晚街道变得比以往更加拥堵。
    今天蒋文珊没来,一早和卢索飞去了城郊玩。张澜他们对阳历年也不是很重视,没有跨年的说法。
    昨天祝矜问邬淮清,他说还没有处理完工作,今天多半也回不来了。
    于是她索性谢绝了微信上一些朋友的跨年邀请,一个人待在家中,挑了部影片看。
    今天天很冷,天气预报显示将是今年最冷的一天。
    昨晚邬淮清在视频中还嘱咐她今天出行一定要加厚衣服。
    祝矜待在恒温的家中,也觉不出冷。
    她把前几天买的香薰炉找了出来,摆在放映室里,点燃了蜡烛。然后,她又剥了粒橘子,边吃边把橘子皮放在香薰炉上的圆孔处。
    电影的情节缓缓推动。
    不一会儿,放映室里随着电影情节逐渐飘起橘子的香气。
    手机忽然响了一声,祝矜打开一看,是邬淮清发来的微信,问:【吃晚饭了吗?】
    祝你矜日快乐:【没呢。】
    W:【想吃什么?】
    不知是不是几天没见、距离又太遥远的原因,祝矜胆子也比平时大了起来,她调侃道:【吃你。】
    这条回复完之后,那边再没了消息。
    祝矜以为他被自己吓到了,又觉得不该。
    这人平日里,明明比谁都要流氓。
    她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电影中,只是思绪早已经被邬淮清给牵走。
    尤其是在这个冬夜里。
    窗外天色越来越暗,放映室里没有开灯,只有香薰炉里一小簇跳跃的火苗。
    忽然,祝矜听到一声开门的声音,她下意识回过头去,整个人都愣住了——
    不知道何时,邬淮清回来了。
    他站在放映室的门口,穿着一件长款的米色风衣,身上带着厚重的夜色和寒意。他手上还佩戴着她前一阵买的那副黑色的羊皮手套。
    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祝矜惊喜地问道。
    邬淮清没应声,只看着她,眼眸漆黑。
    橘子的香气混合着木香,萦绕在鼻息之间,火光在一片漆黑中跳动,木芯在燃烧中噼里啪啦地响动。
    忽然,邬淮清咬住手套的一角,微微偏过头,咬下。
    露出白皙的手掌。
    手套顺势掉在地上。
    他缓步走过来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娘娘,该、享、用、了。”